星期三, 七月 12, 2006

旧文:人所追求的是什么

以前的看法一直是,人追求的是幸福。
经济学的一个最基本的假设就是假定人是追求效用最大化的,因此我当然毫不犹豫地认为,人追求的理所当然是幸福。在这条功利主义的原则之下,经济学取得了巨大的成功,以至于被称做经济学帝国主义。
但现在看了一九八四之后,虽然偶还是认为人追求的是幸福,但是,如果没有自由的号角始终在人的耳边吹响的话,幸福很容易演化为虚幻的满足。
也许自由不是一种可以追求的东西,它不是一种理想的生活状态。任何号召自由、平等、博爱的人,对他们都需要加以警惕。美丽的言语之下隐藏的,常常是危险的阴谋。任何被这些东西迷住眼睛的人,自己都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。看过双城记和九三年的人大概永远都不会忘掉那里面的疯狂。人很容易为一种虚幻的东西发疯的,他们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。
如果全部按功利主义的角度来看的话,人追求的是幸福,体现在现实的层面上,就是满足。不管怎么样的满足,只要是满足。那么使人满足的办法有两个,一个是追逐使自己满足的东西,一个是控制自己的欲望,所谓知足长乐。
前一条是我以前常常批判的东西,因为人的欲望是无穷的,而满足欲望的手段却是有限的,因而人就不可避免地要陷入叔本华所谈的悲剧中了。后一条,偶比较赞同的,当然偶不是赞成禁欲主义。只是偶赞同凡勃伦的观点,其实人所追求的往往是自己并不想要的东西,名利都不过是虚荣而已。一种表现自己地位的东西,明显有闲和代理有闲而已。
功利主义伦理学的看法就是,人追求的是幸福,不管幸福的代价是什么。如果全世界所有人的死亡可以给你带来幸福,你就去把他们全杀了——虽然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,而且你也不会因为全世界所有人的死亡而感到快乐。
这样,自由、平等、博爱就成为了彻底的虚无的东西了,既非人达到幸福的必要条件,也非充分条件,只是人们追求幸福中的一个口号而已。而且这个口号也很容易演变成一种危险的东西的。
但是追求幸福,这个也是同样危险的。因为幸福同样可以达到暴政,这是我们以前所没有认识到的。对幸福的追求——或者说是对快乐的追求,同样可以造成危险的境地的。

白痴快不快乐?快乐,他是天地下最快乐的人。很多诗人也曾羡慕过愚者的快乐,他们无忧无虑,永远快乐。
但是如果人真的要以无知为快乐的话,人的前途将是很渺茫的。庸俗的幸福很快就会充斥了我们的一切生活,我们一切都是快乐,快乐,再快乐。快乐主义很快就会成为地球上最流行的宗教。无数科幻小说所预言的,也许就会变为现实。
即使自由是渺茫的,是不确定的,是虚幻的,我们也要去追求它。号角必须永远吹响,否则后人会忘了我们今天获得的是怎么样的幸福,只要有人还记得我们的自由,他们就不会甘于沦为奴隶。如果人民忘记了一切,也许他们将会是幸福的,但是这种幸福,就好象蜡烛的光芒,只能在黑夜之中为人们提供光亮,提供生活的勇气,一旦白昼来临,他们将会发现,自己的快乐转瞬即逝。
卢梭批判伏尔泰,有点就是看不起他老是追求所谓的自由民主。卢梭要的是自然状态,人的无知那是最好的,他不知疲倦地赞美非洲的黑人,那是多么美好的状态啊,锁链怎么可能铐在不知奴役为何物的人身上?他并不是一定要我们返回自然状态没,他只是要我们从那个角度看过来,看我们今天失去了什么东西。我们今天失去的,是远比自由民主博爱平等。。。。所有我们追求的理想更珍贵的东西。
但是射出去的箭,毕竟是再也会不来了,我们永远不可能回到那个也许从来没有存在过的自然状态了,我们只能努力地去争取我们想要的东西。伏尔泰鼓吹的东西,也许在卢梭看来是不值一提的,但我们只能追求那个了。法国大革命也许是虚幻的噩梦,但这场梦之后,人民至少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,要追求的又是什么。也许自由不是最可贵的,但如果没有自由的话,幸福也将成为不可言说的。
年轻时的康德写下了这样的豪言壮语:我要为一切人恢复为人的一切权利。
年轻的马克思也写过类似的话语:每个人的全面发展,是一切人全面发展的前提条件。

那是种理想主义,但不要对此不屑,他们所说的东西,也许就是我们的未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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